安宁突然好后悔,她为什么要装冷漠呢,那样都不是她自己,她心里也不是这样想的,安宁只是想,在唐北燃没有处理好自己事情之前,不和他有接触而已。
她不敢看唐北燃,猜测他一定很生气,或者很失望,她要走,再次被唐北燃拉住。
这一次唐北燃也没有再问,直接拿过她手里的药,给她在被打肿的脸上涂抹,等处理好后,他也没有留下多余的话,将药放回了安宁的手里。
两人的手指碰到,安宁感觉皮肉一麻,捏着药转身走了。
她不知道唐北燃是走了还是在望着她,她没有转身去看。
大概唐北燃失望了也好吧,虽说他不爱他的未婚妻,但他们的关系已经向全世界公布了,也不是他说毁约就能毁约的,至于他们,还不如就这样算了干脆。
安宁睡前又冰敷了一次,然后仔细抹药,等第二天早上起来,红肿完全消退了。
她下楼坐车时,特意去看了昨天水果落地的地方,樱桃已经被扫干净,但紫红的果汁还在地上清晰可见。
安宁心里多少还是难受的。
这天过后,安宁每天下班回来都会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唐北燃的车,有时候晚上还会特意下来买点不急用的东西,借着买东西的由头视线到处搜寻,可她再也没有发现过唐北燃的车,更没再见过唐北燃。
转眼过一周,安宁没见到唐北燃,却是在买菜的时候碰见了儿时的玩伴小洲。
小洲比安宁大一岁,只读到初中就出去打工了,后来安宁也出去上学,两人只在过年时能见到面,再后来安宁随安彩搬到这边,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老家,也和村里以前的玩伴没有任何联系。
小洲比之前看着黑了许多,他说自己去年结的婚,父母妻子都住在一起,离安宁住的地方并不算太远,他们一家开了家早餐店,是怀孕的妻子说想吃猪尾巴,恰逢那边的小市场卖光了,所以才跑到这边的大市场来买,没想到第一次过来就碰到了安宁。
难得碰上,小洲热情地邀请安宁去吃饭。
安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家乡的人,心里确实很高兴,便买了点水果和营养品随小洲去了,等到地方后,小洲父母一眼认出安宁,拉着她左看右看问长问短,很是开心。
他们都是看着安宁长大的,虽然几年未见,但坐下一说起家乡话,熟悉感立刻就回来了。
小洲妻子看着很朴实,很少说话,但一直在旁边笑,她是外地人,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家乡话,偶尔会问小洲几句,小洲便停下来用普通话翻译给她听,两人看起来很恩爱。
安宁来了,小洲母亲说了会儿话便去做饭,她从冰箱拿出了好些菜,说:“你小时候没吃着好东西就是太瘦,怎么现在也还是那样瘦?”说到这个,她又端着菜特意问安宁,“你好几年没回去了吧?我们去年回家过年,上坟的时候看见你爸坟上长满了野草,看着怪荒凉的,你妈不讲情义,你可得找时间回去看看你爸,毕竟没他就没你。”
安宁正要说话,小洲父亲在一边气愤地一哼,“可不是,安彩那婆娘拿了钱,连块墓碑都不舍得给豪生建,她就是恨豪生把阿宁抱回家给她添负担。”
话一出,小洲母亲赶紧跺了下脚,小洲父亲自知失言,变了变脸色,忙去摸烟。
可安宁已经听到了,就算看出他们是要止住话题,仍旧赶紧追问:“您说的这话……我怎么是我爸抱回家的呢?”
她一颗心高悬,知道了什么,却又不敢确定,再三追问,小洲父亲干脆一拍大腿,道:“怎么说不得?这不是全村都知道的?我就是要说,阿宁这好不容易读出来,肯定是能赚大钱的,那恶婆娘那些年对阿宁怎么样全村人都有目共睹,要我说,阿宁你就不该孝顺那恶婆娘!你不是她亲生的,你是豪生从打工的地方抱回来的孩子哩!”
*
安宁的父亲是最早出去打工的一批人,他每逢过年才回来,后来安彩怀上了二胎,安宁父亲在外干活不能回来照顾,安彩的母亲便过来照顾她和安庆。
再后来安彩要临盆时碰巧安彩父亲生病,安彩母亲便回去了,于是安宁父亲请假回了家老家,没过多久安彩顺产生了个女儿,可这时安宁父亲突然抱着刚生下的女儿不见了,安彩连女儿的面都没见着,差点急疯了,村里的人都帮着到处找,找了半个月,安宁父亲回来了,把已经半个月大的女儿也带回来了,但对于这半个月的行踪,和抱走女儿的原因只字不提,安彩娘家人将安宁父亲狠揍了一顿,本来大人小孩都回来这事儿就算是结束了,可在这时候流言也来了。
替安彩接生的婆子说安宁和刚生出来时长得完全不一样,婴儿嘛,一天一个样,很正常,刚开始还没人信,可后来随着安宁一天天长大,大家都发现了安宁既不像安彩,也不像安宁父亲。
安彩本就怀疑那流言,这一下也是确信安宁不是自己生的,她疯了一样的打电话给安宁父亲,最开始安宁父亲还解释,说安宁就是两人的亲生女儿,但在安彩问为什么要将安宁抱走时他又只是沉默,
几次后安宁父亲便不再接安彩的电话。
那时候并不是家家户户有电话,安彩每次都去村里的小卖部打,那里人多,她嗓门又大,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,大家议论纷纷,都确定了安宁不是安彩生的。
在那个年代不兴什么亲子鉴定,安彩也没条件和想过要去做那,毕竟安宁长得不像他们夫妻,已经是最好的说明。
安彩不死心,隔两天就给安宁父亲打电话,后来电话接了,却是安宁父亲的同事接的,说安宁父亲因工伤进了医院,安彩连忙收拾东西准备过去,但当天晚上小卖部的人就找上门来,说那边来了电话,安宁父亲在医院不治身亡了。
安彩和安宁父亲是相亲结婚的,见面不超过三面就结了,安宁父亲婚后没多久就出去打工,只过年回来一次,所以两人根本没多深的感情,再加上安宁父亲把安彩的亲生女儿换走,抱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婴,安彩更是恨安宁父亲,所以拿了工厂的赔偿款后,只草草将安宁父亲葬了,却并不给他修葺墓碑,搬出去的这些年也压根就没回去给他上坟过。
虽然事情曲折,可接受起来却并不困难。
安宁在听完后,甚至一点都不惊讶,要知道这些年,她不知道多少次怀疑过自己不是安彩亲生的,只是想到自己是父亲抱回去的,安宁也甚是不解,父亲为什么要抱走自己的女儿,换另外的女婴回去呢?
小洲父母也不清楚。
“你爸还是工厂的人用车运回来的,你妈也是狠,眼泪都没流一滴,当天就把你爸葬了,连纸钱都没给他烧过一次,真是作孽啊!豪生再不该,也是年年寄钱回来没亏着一家老小的,安彩那婆娘怎的这样狠心呢?”
小洲打断,“爸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再说都这么多年了,其中的一些真实原由已经没人知道了。”
是啊,这么多年了,谁错谁对,也真是说不清楚了,再者安宁父亲走了这么多年,安彩恐怕是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,哪里还搞得清楚那些陈年往事呢?
而大家都说安宁父亲给安宁一条生命,可安宁从未见过他,要说感情,真心没有几分,长大后的这些年她一直在忙着上学打工赚钱,也确实不曾有过心思要回去祭拜。
从小洲家出来,天已经很晚了,小洲母亲再三叮嘱,以后一定常去。
回家的路上安宁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小洲父母回忆的那些往事,她想起小洲问她的一句话,问她想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,安宁当时一怔,她一点这种念头都没有,先不说几十年了,要从何找起,就算有迹可循,安宁也并不愿意去找。
找着干什么呢,抱头痛哭吗。
女同事和她的异地恋男友领证了,女同事也提了辞职,等做完这个月,她就离开这里,去那个陌生的城市和老公在一起,过年了再一起回老家办喜酒,没有彩礼也没有嫁妆。
在走之前,女同事请办公室的人吃饭。
安宁其实很羡慕女同事,她虽然和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,但比起女同事这种主动追求幸福的胆量,她差得太远。
所有人都在祝福女同事,安宁也是,等大家都碰杯喝了酒后,女同事悄悄指了指对面的男同事,低声对安宁说:“他看了你一晚上。”
安宁拿眼睛瞟了眼男同事,后者接收到视线,不好意思地移开了。
“安宁,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?这么久了我都只看到你一个人来来往往,如果真分了,还不如和他试试,我瞧他从你一来就喜欢你,还挺痴情的,而且人也不错呢。”
安宁推推女同事,“你喝醉了,说胡话。”
女同事笑,“我现在感觉好幸福,安宁,你太好了,善良单纯热情认真,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也应该幸福。”
酒后大家散了,在所有人的起哄下,男同事单独送安宁回家。
安宁颇为尴尬,本来和男同事还算熟悉,平时也能说说笑笑,但这会儿两人一路无话,连无意中对视上都十分不自在。
车靠路边停下,安宁先下车,“挺晚了,我自己进去,你快回去休息吧。”
话没说完男同事就下来了,“没关系,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,我送你上去了再走也不迟。”
安宁不好意思再拒绝。
其实她住的楼层下面算是小吃一条街,越晚人越多,不闹到一点钟是不会安静的。
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往里走,安宁想说些什么,却硬是想不出一个话题,好在很快就到了较为安静的大院门口,她终于找到话题,开口说:“谢谢你。”
“不用谢。”男同事迟疑着,把接下来的话也说出来,“安宁,其实我想每天都能送你回家。”
该来的直接表白还是来了,安宁尴尬地脚趾扣鞋板,还没想到要怎么回答,男同事继续道:“其实你也知道,我从你进公司以来,一直喜欢你,安宁,希望你给我个机会,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和照顾你。”
气氛比环境更安静了,安宁的脚趾扣啊扣,扣啊扣,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个冒火光
的烟头,安宁和男同事一惊,纷纷后退拉开彼此的距离,那个烟头也是巧,正落在两人的中间。
“她不能给你这个机会。”
安宁和男同事被声音吓到,循声去望,这才看到暗处的树下,唐北燃竟站在那里。
天呐,他应该是从他们过去之间就站在那里了吧?只是靠墙的树下太暗,他们都没注意到那里有人,所以……男同事刚才说的话,唐北燃估计也全部听见了……
“你是谁啊?怎么这么没素质,烟头怎么能对着人弹呢?”
唐北燃走过来,“我从小到大都没素质。”